直画到最后一句,通篇作文都让他画上了红圈。
在新生稚嫩的黑体铅笔字下画满了红圈,就像小哪吒踩上风火轮飞扬起来了一样。这还不够,皇甫老师没有放下红笔。他把红圈画到底,又在下面的空页上连着写下三个大大的:优!优!优!每个优字后都加上重重的惊叹号。皇甫老师拿着这篇作文站在讲台上,给全部一至五年级的学生念了三遍,让他们全来听,全来体会。
后来皇甫老师让新生把这篇作文工工整整地誊写在稿纸上,送到公社联校。联校校长看后也是大加赞赏,就直接把它寄给北京的小学生杂志社。再后来,这篇作文就被小学生杂志刊用,并且还获了奖。那张获奖证书至今还保存在月儿手里。
月儿又是怎么知道儿子写了一篇好作文的呢。新生性格内向,在学校受了表扬或是考下好成绩,回来轻易不说。皇甫老师也没有到崖口上来串门报喜。
耀先月儿和卧马沟这一茬人不一样,卧马沟的农民绝大多数没有上过学,绝大多数都是不识字的睁眼瞎。耀先月儿小时候上过学,耀先还是在三合镇上的。两个人对儿子的学习都很关心,隔上几天他们就要把儿子的课本作业拿出来查看查看,小学生的课本他们能看懂。
今天月儿把棉花车端到炕上,在开始纺棉花之前先拿起新生的作业本翻看起来,她先拿起的是算术作业。上面的横式竖式算题打的都是红对勾,没有一个错码叉。月儿满意地笑笑,把算术作业本递给也在炕上的耀先,再从书包里取出作文本。耀先接过算术作业本往灯盏跟前凑凑,也一页一页地掀翻着仔细看起来。做完作业的新生已经滚在被子里睡着了。月儿把作文本掀开看见的是红红的一片,马上吃一惊,再细一看是老师画的一片红圈。月儿上过学,小时候在作文里写下好词好句,老师就用红笔在下面画圈,画了红圈的作文必定都是好作文。月儿纳闷儿子这是一篇什么样的作文,老师竟然通篇都用红笔画了圈,并且还在后面连着写三个大大的带着惊叹号的:优。月儿就掀到前面细细地品读起这篇作文:父亲母亲。月儿轻轻地念一下标题,嘴角上就露出浅浅的笑,她带着这浅浅的却又是幸福的笑往下看“我的父亲母亲是世界上最勤劳善良的人……”月儿看着看着眼里就闪出泪花,虽然她嘴角上那一抹浅浅的幸福的笑还在,但眼眶里的泪水却止不住地流涌出来,她把最后一句“我爱我的父亲母亲”念出来后竟泣不成声。
耀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,以为新生在作文里写下什么让月儿伤心的话语,就把作文本要过来自己看。一看却是一篇这样的作文,看了几行字,他就对已经是泣不成声的月儿说:“这是一篇好作文呀。你哭啥呀。”月儿爬在炕围眼墙上更是呜呜地哭出声。耀先把《父亲母亲》这篇作文看完,眼睛也就湿了。这是喜悦和欣慰的泪水,透过这片湿汪汪的泪水让他们看到了未来的希望,看到了未来的美好。耀先把手伸过去在新生软茸茸的头发上摸摸,对着熟睡的儿子喃喃地说:“儿子,将来就指望你了。”月儿也抹一把脸上因为看到了希望而激动出来的热泪,倚偎在耀先怀里看着儿子熟睡的脸蛋,无比欣慰地说:“老天还是长眼的,把这么好的一个孩子送给了我们。”是啊,这一对不幸的人,把所有的希望全都寄托在这个孩子身上了。
熟睡中的新生在父亲母亲的注视下,脸上挂着甜美的笑靥。新生和父亲母亲一样,只有在睡梦里脸上才会流溢出这样甜美的笑靥。睁开眼的现实对他同样是充满了屈辱充满了苦难充满了歧视,在这种现实生活中他笑不出来。
儿子大了。中条山上历来就有定娃娃亲的习惯,家里条件好的不等孩子到了十岁,就把亲事定下来了。吴根才的小女儿不到一岁,就让上马坡的牛三娃往脖子上套戴了银项锁。耀先和月儿的婚姻也是很小的时候由两家大人包办定下的,那时候两家条件好。可是现在他们的条件就坏的不能再坏了。一顶地主的帽子扣在头上,把所有的好事全都赶跑了,把所有的坏事全都招来了。现在卧马沟十岁大点的男娃女娃基本上都把亲事定下来了,就连郭安屯那样的人家,四个儿子都定了三个,他的小儿子实在是太小,不然也有可能定下媳妇。可是新生都十二三了,还没有一个上门提亲的人。月儿心里着急起来,要是再拖上一年半头就更没有合适的口子咧。茬口一闪过去,后果可就害怕了,山上那么多老光棍,差不多都是因为小时候家里条件不好,闪过了茬口,后来就再说不下媳妇。月儿着急了,可是谁愿意把自己的女儿许给地主的儿子,谁愿意让自己的女儿去给地主的儿子当媳妇呀。现在是啥时候呀,你觉得合适,人家谁都觉得不合适。
月儿在无奈中把条件一降再降,开始的时候,她想给儿子订一家贫农的女儿,找上一门这样的亲戚将来说话腰杆子就硬气一些。可贫农谁看的上他们呀,那时候提起地主谁不是咬牙切齿地恨,谁要是把女儿许给他们这样的地主人家,那谁的眼窝就算是真的瞎了。
订不下贫下中农的女儿,订同类地主富农的女儿也行,月儿往后退一步。可是地主富农的女儿她也说订不下,那些地主富农的家长大人和她一样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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